职场妈妈带娃记：把养孩子做成一个终身的“项目”

文 | 李骊  图 | 李骊、麦影像提供 

“爸爸妈妈，你们过几天就要解放了！”佳佳一边把我给她买的床单、蚊帐、内衣往她的箱子里塞，一边说。“是啊，没人拌嘴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女儿要离开我们去浦东外国语学校上初中了，这么小的娃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我们瞬间就变空巢老人了……

想着佳佳刚到来时，我几乎是手足无措。那时在常州和苏州做两个不同公司的项目，拎着行李、挺着肚子，在还没有动车的日子里，从月台上跨上快一米高的悬梯，登上绿皮火车，穿梭在长三角，而且每周还要给两个公司美国总部的首席打跨国电话报告项目进度。

当我前后间隔两周分别deliver他们的项目时，两位首席不约而同地在上线日来到中国，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女项目经理居然也快要deliver自己的娃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惊讶于自己当时的超级能量和佳佳在肚子里的完美配合，使得这三个项目（佳佳就是这第三个项目）顺利运行。

但是生出来之后，娃远远没有在肚子里面那么好控制了，这个“项目”永远有惊喜和意外，而且只会有阶段性的里程碑，这是一个终身的项目，当妈妈是终身的职业，没有失业的风险。

项目的资源管理

// 新手妈妈的挣扎

佳佳一生出来，就需要24小时的贴身看护，幸好这时候佳佳的外婆从厦门来了，而且十年前月嫂的价格仅仅是现在的几分之一，两千元左右。所以最开始的一年，过得非常顺利。不少上班妈妈可能有感觉，在有空调的办公室上班一天比带娃一天轻松多了。

殊不知，最开始的一年，我只是把这个项目经理的职责交给了外婆，为什么中国女性职场就业的比例远高于国外，我想主要是中国的奶奶和外婆太强大太辛苦了，国外哪有那么多带孙子、孙女的老人呢。

佳佳一岁了，外婆和远在厦门的外公也分居好久了，商量要回厦门去了，我要做一回真正的职场妈妈了。外婆问我行吗，我说行啊，一个阿姨不够，就请两个。

其实这时的我远远低估了项目的资源难度，特别是作为关键项目成员阿姨的流动性。外婆一离开，就像走马灯一般换了好几个阿姨。我担心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又在佳佳一岁半的时候帮她报了托儿所。上午托儿所老师管，下午和晚上阿姨带。即使是2008年的上海那场大雪，阿姨也像拉雪橇一样把佳佳送到了托儿所。

可是，即使是工作量减了一半，阿姨还是不知原因地离开了，作为过渡的安排，我们找了托儿所的老师，下课后先让老师带她回家，然后我下班了再到老师那接，晚上自己带佳佳睡觉。最初的两天，老师烧的菜还挺好吃，佳佳还挺乐的。可是这之后，突然间连续一周，每天晚上睡到半夜一点，佳佳就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整幢楼从1楼到6楼的邻居都被吵醒。我摇着佳佳，想把她摇醒，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就一个劲地哭，哭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睁开眼。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有掉眼泪。直到她哭得尿尿彻底尿湿了小床，这才把她给湿醒了，哭声渐渐停止。她清醒了，问一边收拾小床一边掉眼泪的我:“妈妈，你怎么哭了？”用她稚嫩的小手帮我抹着眼泪。我才意识到刚才大哭的她完全是无意识的。

帮她换好被子，安顿下来，已经是晚上两三点，想着明天还要打着精神向CFO汇报时，几乎要崩溃了。后来想想原因，也许她白天待在托儿所，下课了也待在老师家里，老师的严厉实在让仍是幼儿的她处于太紧张的状态，而且阿姨的离开让她有颇多不适应的地方。我立刻重新找阿姨和安排作息，才让佳佳恢复原来的状态。

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更保守地估计这个项目的资源需求。也许会和外婆重新讨论她或其他亲戚帮忙的时间，或者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把当时那个心仪的阿姨长期包揽下来，或者寻觅一家更加专业的托儿机构。在送进幼儿园前，是这个项目资源需求的高峰，需要留有余量来进行提前的规划和安排。

不过万事没有完美，也不必过于焦虑。佳佳曾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吃手，以至于大拇指上都肿出了个大包，尝试了涂辣椒油、风油精都不管用，在半夜里听着她吃手啧啧作响的声音，总觉得是否是自己上班所以亏欠她很多，如果一直吃到二十岁，男朋友看着她手上的大包，一定嫁不出去了。十年后回头再看，这些都是新手妈妈自寻烦恼，这一阶段的问题终归会过去，只要爱她，她都会成长为快乐健康的宝贝。

项目的优先级管理

// 平衡工作和养娃

如果当了职场妈妈，至少是两个项目并行，有两个对象的期望值要满足，老板和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策略，有些人完全以娃为先，通知老板我怀孕了，然后把所有能请的假包括病假全请了，把工作完全推给了团队成员；有些人完全以老板为先，告诉老人我工作很忙，而且要加很多班，你们帮我管好。

当然，更多的职场妈妈发现其实可以更好地管理老板和娃的期望，让这两者对你的期望在不同的时间出现，错峰满足，同时兼顾工作和养娃。

提到不同时间有不同重点（Priority），推荐大家下载TED公开课，里面有劳拉·万德堪（Laura Vanderkam）的一个演讲：如何掌控你的空闲时间。中间说到一个概念，从来都不会“没有时间”这一说——“我不做这些事情是因为这些不是我的首要任务”。

你如果让老板觉得你永远不是他/她的Priority，那你的事业就完了。如果你让娃觉得你永远不是他/她的Priority，那就要怀疑是否是亲生的了，只有清晰地理解老板的期望和娃的期望，才能平衡互动。

我当时考虑到生娃前的工作需要出差并在项目上蹲点很久，生娃后就立刻换了不用怎么出差、长期在上海的工作。而且，坦诚地和招聘的老板沟通清楚自己的家庭状态，我有一个多大的孩子，在晚上和她偶尔生病时，我需要能照顾她，但是，我会以老板交代的工作为先，高质量地交付我的工作。

上班时，打鸡血一般开会、讨论、做PPT。下班后，我把那些需要和孩子进行情感交流的的事项都列为Priority，留给自己做，比如给孩子洗澡按摩、读故事、做手工、哄睡等等。当然，偶尔哄孩子睡后，我还会打开电脑把重要的事情做完或是把下阶段的计划列完。这样，当阿姨打电话过来说佳佳突然上吐下泄时，和老板打声招呼，就能立马就冲到医院。老板都会很体贴地说：“快去吧，别担心。”

不时地，和老板分享一下孩子的进步，让老板感受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取得了平衡，老板也会安心，因为这代表你工作的出色表现能够持续。比如说，今年我就在午餐时和我的老板分享女儿小升初和面试的经历，老板也帮我出主意，分享了她如何培养出出色儿子的经验。

当然有时我也会觉得生活不易，这时佳佳爸爸就会是那个在早餐时打开音乐、挑一首曲子调节气氛的人。他会说：“费时就先不做，上帝关上了一扇窗，一定会再打开一扇门。一次做完一件就可以了。”既然有人说可以偷懒，我就先在心中衡量比较一下事情的Priority，把次要一些的先放到一边但不忘记它，先处理完优先的事情，让事情自己转起来。和任何事情相比，身体都是第一位，千万别累坏了自己。

不仅自己的生活要错峰满足优先级，也要教育佳佳设立自己的优先目标。每年九月开学前，佳佳爸爸、佳佳和我都会一家人一起设立今年在学习、生活和身体上的优先目标，到下一年六月考试完，就是我们审阅目标是否达成、然后和家人庆祝的时候。当全家在西班牙最快乐的小镇Sagovia登上伊莎贝拉女王的城堡，望着千年古罗马水渠，看着西班牙人载歌载舞，就能感受到努力生活带来的价值。

项目的转变管理

// 陪伴孩子的每个阶段

前面说到，养娃这个项目永远都没有结束日，但是有里程碑。在每个里程碑到来时，总伴随着变化，这个阶段妈妈和孩子如何平稳过渡（transition），也非常重要。

前一阵，耐克的HR向大家提供了转变管理的培训。在一个有Swoosh钩子的球场上，培训我们如何能从变化刚刚到来时的后半场的失落（Loss）、挣扎（Struggle）慢慢进攻，过渡到前半场希望（Hope）燃起并我自盛开（Thrive）。我也用这套方法来准备佳佳小升初后我和佳佳的转变。

经过了一个暑假，刚考上浦外的兴奋已经慢慢减退了，面临着是马上到来的住校生活。除了到外婆家过寒暑假，几乎从小到大，佳佳和我分别没有超过一个星期。她会不会就像风筝飞出去了？她是否能应付学校高手如云的竞争？没有我的日子她能照顾自己的生活吗？没有她的日子，我要如何把时间填满?

我把我的担心都写了下来。同时，也把住宿的好处写了下来：

住宿可以减少路上通勤的时间，在上海要到好的初中，往往每天接送的时间就要一个多小时，佳佳完全可以用这些时间多锻炼下身体或多睡点觉，而浦外是屈指可数的每天9点15分熄灯睡觉的初中。住宿可以锻炼佳佳的自我管理的能力，迟早都要放手，不如早点放手。

而我，可以彻底想想电商业务流程架构的改进空间，可以重新当个“坐家”写写心灵鸡汤。当然，即使放手，只要抓住了沟通这个环节，还是能保持亲密的亲子关系。况且每周周五到周日的三个晚上她还住在家里。关键是要重新制定我和她的时间表，把和佳佳一起做的活动安排出来，把我空出来的活动填好。

很多个星期五晚上，佳佳爸爸都会找出一部适合女儿不同阶段、寓意深长地片子，大家一起分享。上周五晚上的亲子时光，我们一起看的是《怦然心动》。片子中讲了青春期中男孩和女孩的有趣“战争”，谈到初恋、勇气和关怀。佳佳觉得特别好看，一连看了两遍。特别是影片中的女儿感受到老爸让她要关注整体，而非局部，寓意深刻——“It was during one of those sunsets that my father's idea of the whole being greater than the sum of its parts moved from my head to my heart”。希望佳佳明白，未来不要只是动心于对方迷人的眼睛和弯弯的嘴角，而是要感知对方的整体，包括他的心灵和勇气。

而我自己，在佳佳离家住校的第一、二天，是挺不习惯的，感觉空空落落的。想起曾有前辈说，孩子在最开始的十年要花掉许多时间，可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虽然在心灵上还需要你的支持，但是身体已经不需要你的贴身照顾了，你其实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想做的事上。很幸运，还有一份事业可以让我乐此不疲。而到我老了，我的孩子会像现在的我教我爸爸学习手机和微信那样来教会我人工智能带来的改变……那时，我也许会感慨——“嗯，虽然辛苦，但还挺值!”

- End - 

李骊

耐克中国零售事业部财务管控总监，深感人生最重要的是平衡，无论是智商、情商、财商和体能的发展平衡，还是职业和家庭的重心平衡。希望不断探索如何成为更好的妈妈，成就更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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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封面故事｜

第三文化小孩夏洛特小姐妹的快乐与烦恼

跨文化小孩——成长在交错之间 

扎根于意大利的国际公民

｜话题｜

养娃，一个终身的项目 

无条件牺牲自我？我不是这样的全职妈妈

｜专栏｜

带你远行，我到底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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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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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菁kids 10月刊《第三文化小孩》，印刷版于2017年10月出版发行，扫描下方二维码，可进入微店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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